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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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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驀然到京都後的第五日, 便從顧麟乾手中接過了神水窟之主的位置,也就此承擔起守護北離皇室的重擔。

自即日起,若無大事, 他不得離開北離京都超過三個月,北離皇室一應所需神水窟去辦之事,其事不違背人道、不逆天道循環,皆需伸以援手助皇室辦成。

就像當初顧麟乾從他父親手中接過這一職責時所想那般, 孔驀然也與那時的他有著相同的思慮。

神水窟之主這身份聽著是好,還和北離皇室有直接聯系, 說出去是風風光光的, 萬人敬仰。只是, 它也有不好的地方。

身居其位,當行其事。這高高的位子,就像是一條無形的鎖鏈, 將他鎖在了這裏。

來之前,孔驀然便已知曉自己該做之事,心中雖有煩悶,卻也沒有持續太長時間。

兩月後,顧麟乾以地仙之軀坐化。他借助各種草藥與靈丹所強行維系的這十多年壽歲,終於結束了。

他沒有遺言,坐化時獨自在山洞中,

而他坐化時自天而降下異寶悉數飛於孔驀然身前, 直接認他為主。那是他應得的東西, 也算是顧麟乾給他的補償。

起初, 顧麟乾以為接任自己位子的人一定會是孔懸厭, 不成想, 孔驀然在他還在世時出生了。而原本應由孔懸厭接掌的位子直接跳過他, 順延至最新的那條血脈上。

孔驀然與曲闌珊是雙生子,按理說,曲闌珊也可以。只是以她那愛玩鬧的性子,不太適合接管神水窟。

畢竟事關皇室,不可隨便大意。

孔驀然長得像孔懸厭,性子也像他,就連修煉天賦也直接繼承來。小小年紀,卻有著尋常修道者四五十年都未必能有的修為境界。也因此,他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。

顧麟乾坐化後,孔驀然就得從他手裏將事情全部接過來,一時間,倒是忙的不可交。雖有血桐與藍影幫忙,可事情實在太多太雜,令人頭疼。

曲闌珊有些心疼自家哥哥,毛遂自薦要幫忙。

孔驀然揉著她腦袋,笑道:“妹妹,你的好意我心領了,但是這些事超過你的腦子可以處理的範圍,你還是去玩兒,好嗎?”

“……”曲闌珊嘴角抽了抽:“你是拐著彎兒說我腦子不好使是吧?”

“我沒有這樣說。”

曲闌珊一把拍開孔驀然的手,雙手叉腰道:“我腦子好使得很!你這裏不用我幫忙,那我就去別的地方,就我這腦子,到哪裏都好使!”

然後曲闌珊真背著包袱離開了京都。

她給孔驀然留下了一封告別信:天下之大,我哪兒都能去!你別管我,我要自己闖!

孔驀然盯著信紙上那兩行大字看了好一會兒,而後扶額,帶著無奈的心情咂舌一聲。

這傻丫頭……

孔驀然不放心曲闌珊,還是派了兩個神水窟弟子跟著在暗中保護她。他特意叮囑,若非緊急情況,不要出現在她面前。

在這一年間,乾元山之人四散而去,都有了各自要做的事,想做的事。

而後時節如流,匆匆奔襲,一去而不覆返。

孔驀然接管神水窟後,每年都會回乾元山。山門前的雪楹花樹依舊,而孔懸厭卻是始終閉關未出。每次來,他都會在乾元山住上半個月,祈禱這半月間,父親會出關,阿娘能化身為人。

只是,他心中所願未能如意。

曲闌珊在外自由闖蕩,來的不如孔驀然那般每年都來,但只要她回來,就一定會來乾元山。只可惜,她的情況與孔驀然一致,誰也沒見著,就好像這偌大的乾元山上,一個人也沒有似的。

一連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……

皆是如此。

孔驀然幾乎都要忘了自家父親的面容。

曲闌珊看著那道緊閉多年未啟而生長有大片青苔的石門,越看越不舒服。她拔出劍來,對準石門就準備一劍將那破石門破開。

孔驀然立即制止她:“別鬧,爹在閉關修煉,你這一劍弄出動靜來,萬一阻礙了他修煉,令他走火入魔了怎麽辦?”

“……”

曲闌珊撇了撇嘴,心情郁悶至極,卻也不得不承認孔驀然說的在理。她方才舉動,確實魯莽了。

可她只是想見自家爹爹而已。

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啊,阿娘至今還是棵樹,爹爹又閉關不出,再這樣下去,是不是等到他們都白發蒼蒼、垂垂老矣了,都未必能再見阿娘和爹爹一面?!

尤其是阿娘。

自出生起,她就沒見過自家阿娘長什麽模樣,也不知曉阿娘是怎樣的人。

曲闌珊忽然想哭。

她也確實是哭了。一點兒也不顧及面子的大哭起來。

放肆的哭聲在寂靜山林間尤為明顯,似還有隱隱回音傳來。

孔驀然扶著她的肩,柔聲安撫道:“你都多大了,還這樣哭?也不怕被人看見了笑話。”

“我不管!”曲闌珊仰天大哭:“我是靈樹,靈樹本來就是可以活好幾百年、乃至上千年的,以我現在的年紀對比靈樹的壽命,我還是個小姑娘!”

孔驀然嘴角抽了下:“你要點臉。”

“我、不、管!!”

孔驀然無奈:“好好好……行行行!你還是個小姑娘!”

孔驀然輕輕嘆了口氣,用衣袖替曲闌珊擦去眼淚:“小姑娘,別哭了,你這眼睛要是哭腫了,回去後被你心上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。看你這樣子,怪醜的。”

聞言,曲闌珊大哭的動作忽然停住了片刻,而後大哭變成了低聲的抽泣。她吸了吸鼻子,眨了眨眼睛看向孔驀然,真誠發問:“我現在很醜嗎?”

孔驀然一臉認真回答她:“現在還好,要是再哭,那就要很醜了。別哭了,知道嗎?”

曲闌珊立即點頭,擡起手將臉上淚痕迅速抹去:“那我不哭了!我可是要嫁人的,我不能變醜!”

孔驀然輕輕笑出聲來:“這才乖。”

等曲闌珊情緒緩和一些後,孔驀然又道:“好了,來都來了,幫我去將屋子收拾一下吧。我們在這裏住幾日再回京都,而後便開始著手籌備你嫁人之事。”

曲闌珊乖乖點頭:“嗯!”

兩人轉身往山中屋舍所在處走去。

孔驀然問她:“你那心上人何時能到京都?可需要我們提前回去迎接?”

“不用。”曲闌珊甩了甩衣袖:“他要是提前到了京都,他會自己找點事做的。”

孔驀然有點詫異:“那他會找點什麽事做?”

“嗯……”曲闌珊認真思考了下,隨後回答:“他會找個風水好的位置,睡個長覺。然後等我回去找到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孔驀然眉頭輕挑了下,帶著些無奈意味。這回曲闌珊回來後,便直接告訴他,她已尋得心上人,並且要嫁人一事,但卻未曾言明她那心上人究竟是何人、是何來歷。

早些年孔驀然還能讓神水窟弟子在暗中跟著保護她,後面被她發現了,強行跟了一段時間後,便跟不上她了。她本體是靈樹,修為速度非尋常人類可比,神水窟弟子將她跟丟了後,便回京都請罪了。

孔驀然倒是沒怪他們,畢竟這對他來說、對曲闌珊而言,皆算得上是好事。

此前她回來,也並未提起過所遇之人之事。

這回確有些突然。但孔驀然想,她在外闖蕩了這些年,也已懂事,成親這種大事,總不該兒戲。她已經做出的決定,他自是支持的。

加之她回來時正逢他要來乾元山,他也就沒多問。

現在想起來,倒是該仔細問問。起碼也得知道自家妹夫叫什麽名字,是個怎麽樣的人才是。

孔驀然問她:“你那心上人是怎麽樣的人?”

曲闌珊答:“他叫牧丞曳,是個捉妖師。”

孔驀然一驚,不由詫異:“捉妖師?!”

“是啊。”曲闌珊笑得坦然。

“……”孔驀然擡手扶額:“他知道你不是人這事嗎?”

“當然啦。”

“他不介意嗎?”

“嗯……”曲闌珊撇了撇嘴,一閃而過的糾結之色落於孔驀然眼裏。

孔驀然朝她挑了下眉。

很快曲闌珊又道:“好吧,我承認,他剛開始知道我不是人的時候對我的態度是有些……不太尋常,但那時候發生了些別的事,他情緒有些激動,有些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,我可以理解。而且之後他情緒穩定後也跟我道歉了。”

“再說了,我都能把他帶回來見你們,對他肯定是有信心的!”

“是嗎?”孔驀然嗓音淡淡:“那你又為何糾結?”

“……”曲闌珊抿了抿嘴角,雙手背在身後,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腳踝:“我對他確實有信心,我只是擔心你們不喜歡他……”

曲闌珊看向孔驀然,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眸子:“哥,我方才和你說的事,要是爹出關了,你可別告訴他。”

“你和那個捉妖師一起經歷的事,我們自是無權幹涉,只是,他是捉妖師這事,爹知道了也許會不太高興。”

孔驀然也是有些無奈:“你和阿娘是靈樹,說到底也不是人,然後葉洵叔叔是半妖,雖是有許久未見他了,可畢竟他是咱們叔叔,若是將來碰面,你那心上人能坦然接受嗎?”

“當然啦!他可不是那種無理取鬧、蠻不講理的人。他是捉妖師,捉的都是那些作惡的妖怪,可不會在街上隨隨便便動手。”

孔驀然笑了下:“那就好。”

曲闌珊眨了眨眼,低垂下頭時,眉心微微蹙起,眼中有一抹別樣情緒閃過。

而後再擡起頭,那種情緒便瞧不見了。

孔驀然與曲闌珊花了些時間將他們住的屋子打掃幹凈。孔驀然每年都來,該有的東西自然都有,只是灰塵累積的有些厚。

曲闌珊整理好自己房間後,轉身去了孔懸厭的屋子。她推開房門,年久失修般的木門“吱呀”聲隨即響起。

她站在門口望著屋內物件,腦中不由浮現出小時候孔懸厭在這屋子裏教他們念書寫字的畫面。明明已經過去許久,那些記憶卻猶如昨日那般歷歷在目,十分清晰。

她定在門口,遲遲沒有邁進門檻。

臨近黃昏時,曲闌珊趁孔驀然打坐修煉時又去了孔懸厭閉關的山洞。

她在山洞石門前徘徊了多次,表情糾結,猶豫擔憂神色很是明顯表露在臉上。

她在爬滿青苔的石門前站定腳步,深深吸了口氣,繼而重重吐出。而後像是鼓起勇氣般走向石門。

“爹。”曲闌珊出聲:“我知道您在閉關,這樣打擾您不太好,但是這件事我還是想親口告訴您。”

“這些年我在外游歷,遇到了個很合心意的心上人,他是個捉妖師,我很喜歡他,他也喜歡我。我決定嫁給他,這次回來也是為了成親一事。但我覺得,在那之前,您應該先見見他。”

“如果您能聽見的話,就出來吧,行嗎?您真的已經在這裏閉關很久很久了,再不出來,您可就見不到我出嫁了。”

曲闌珊勾了勾嘴角,眼神卻有些許落寞。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觸碰著那道冰冷的石門。

“爹,我出嫁時,您要是不在,我會很難過的。”

“您看啊,成親這種大事,阿娘不在,要是您也不在的話……”

曲闌珊忽的吸了吸鼻子,嗓音不由帶起幾分哽咽意味。她鼻間忽的酸澀,擡起手揉了揉驟然間泛起紅的眼睛。

“您要是聽見我說的話了,那就出來吧,好嗎?”

身前無動靜,即將被夜幕籠罩的山林間也是寂靜。

曲闌珊抿了抿唇,將手收回手轉身,正欲離去。

“轟隆隆——”身後緊閉多年未曾開啟的石門忽的發出響動。

曲闌珊一驚,猛的再次轉身。

石門緩緩開啟,有人從黑暗覆蓋的山洞內緩緩走出。邁出山洞石門界線時,他朦朧身影漸漸與黑暗分離。

他著一襲玄色長袍,身形修長,長發如銀絲,隨意披散而下。

曲闌珊看清他的瞬間,本該驚喜的眼神瞬間變得錯愕與震驚。她擡起雙手捂著嘴,眼眸劇烈顫動著。

她嗓音亦是微顫:“爹,您的頭發……”

記憶中,孔懸厭長發如墨,自腦後柔順滑落。她小時候還喜歡抓著他的頭發把玩。

可如今,那一頭墨色長發已全然變成如雪銀絲。

孔懸厭行至曲闌珊身前。

曲闌珊仰頭看著他,眼中有淚光閃爍。她原本是有很多話要和他說的,可當他真的出現在她面前,她卻說不出口了。

孔懸厭伸手撫摸上她臉頰,嘴角扯起一抹笑,眼神隨即柔和。

“闌珊。”

“爹……爹!”

曲闌珊沒忍住哭出聲來,張開雙臂便抱住了孔懸厭。她靠在他懷中大哭出聲,一點兒沒有要掩飾和控制的意思。

孔懸厭動作輕柔摸著她的頭:“乖。不哭了。”

曲闌珊肩膀上下聳了聳,抽泣道:“爹,這回您不許再閉關那麽久了……不,您還是不要再閉關了!”

“好。”

聞言,曲闌珊倒是楞了楞,她擡頭,淚眼婆娑看向孔懸厭,她有些不敢相信:“您說的是真的?以後都不閉關了?”

“嗯。”孔懸厭在她頭上拍了拍:“真的。”

曲闌珊破涕而笑。

她抱起孔懸厭胳膊,拉著他往前走去,又激動道:“爹,我們快去見見哥,他要是看見您出關了,一定特別高興!快快快,我們去給他一個驚喜!!”

“嗯,好。”

孔驀然見著孔懸厭時,驚喜激動之意不比曲闌珊少,甚至因為許久不曾見到而有些慌亂與手足無措,一時間也只喊了聲“爹”,便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了。

孔懸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:“這些年,辛苦你了。”

孔驀然楞了楞,立馬搖頭:“不不不,不辛苦!這都是我該做的!”

孔懸厭笑了下,又道:“明日一同啟程回京都吧,我們一起去看看闌珊那捉妖師心上人是怎樣的。”

孔驀然瞬時驚喜,連連點頭:“好!”

曲闌珊立馬抱起孔懸厭胳膊,帶著幾分撒嬌意味叮囑道:“爹,不管您是不是真的對他滿意,不許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,有什麽事,私下說,好嗎?”

孔懸厭眉頭輕挑了挑:“那就得看他表現如何了。”

“爹啊……”曲闌珊搖了搖他手臂。

“再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曲闌珊努了努嘴,卻也不敢再多言。

翌日午後,三人便要啟程回京都。

臨行前,孔懸厭照舊去了雪楹花樹下。都過去這麽多年了,那枝繁葉茂的樹枝,卻是一點開花的跡象都沒有。

孔懸厭未言其它,只對身後等待的孔驀然和曲闌珊道:“走吧。”

三人走出一段距離,曲闌珊忽然轉身朝雪楹花樹大喊:“阿娘,我要去京都成親啦,您要是睡飽了,就醒醒吧!我這輩子可只嫁一次,您可不能錯過啊!!”

“您要是再不醒過來,我就把爹介紹給京都的漂亮姑娘們認識!!”

喊完,卻仍不見動靜。

她臉上有失落一閃而過,撇了撇嘴,只得乖乖跟著孔懸厭與孔驀然離去。

林間有風驟起,猛烈又無預兆,自山的另一側往山門處席卷而來,林間樹葉被吹拂而過,沙沙作響。雪楹花樹上,樹枝紛紛顫動。

而後不過片刻,風停歇,一切又重歸於平靜。

夜幕悄然降臨,黑暗將大地籠罩,漆黑夜空中布滿閃爍微光的星辰,圓月懸於當空,淺銀色光輝靜悄悄灑向人間。

雪楹花樹上的綠葉忽然開始雕零。

頃刻間,猶如大風猛烈席卷,雪櫻花樹枝頭所有樹葉悉數飄零落下。迎天正對月光生長的至高枝頭上,有一個似雪白皙的花苞悄然顯現,在月色下,花苞綻開,雪白花瓣綻放。

隨後不過剎那,蔓延而生的茂密樹枝上有同樣的雪白花苞生出,一瞬間,齊齊綻放。

待花開滿枝頭,花亦雕零。

成千上萬的雪楹花自枝頭完整脫落,似是被力聚集,悉數湊攏,自然旋轉成圈。

花朵縈繞間,有個模糊身影輪廓自花後顯現。

隨後花散去,自空中紛飛後,緩緩落於地。

落地之花正中心位置,有個身著白衣的女子立身於此。

她稍稍仰頭望向夜空中的月,而後瞇了下眼,擡手擋住眼睛,順勢低下頭來。

月光柔和,她仍覺得有些刺眼。

孔懸厭與孔驀然、曲闌珊回到京都的第三日,牧丞曳火急火燎趕來京都。那日,恰逢京都百花會。

牧丞曳來京都的路上遇上點事,耽擱了些時間。連氣都沒喘勻模樣更顯他趕路匆忙。

孔驀然提議,先讓牧丞曳休息,晚上他們一家人再一起去逛逛。京都夏日的百花盛會,可是很值得一逛的。

白日裏的賞百花雖已結束,可夜幕降臨後卻還有一個花燈會。各式各樣的花燈,好似新一場百花會。

戌時,四人結伴出行。

京都街道,隨處可見張燈結彩,街邊是各式攤販,不同攤主高低嗓音叫賣著不同的玩意兒,有的是京都小吃,有些是趣玩游戲。

街上是外出玩耍的京都百姓,熱鬧十足,一眼看去皆是成群結伴、有說有笑的人群。

曲闌珊帶著牧丞曳走在前面,歡歡喜喜為他介紹。孔驀然拎著錢袋走在他們身後,為他們看中的玩意兒買單。

孔懸厭緩緩走在最後,四下瞧了瞧周邊之境,臉上神情淡然得看不出絲毫情緒。

興許是在乾元山上閉關太久,這人世間的熱鬧,他提不起興趣。

不知怎的,有輛馬車失控,在街上橫沖直撞。

有人大喊了聲“小心馬車”,街兩側人群紛紛往內擠去,怕被疾馳的馬車撞到。

周遭聲音嘈雜,伴隨著女人與小孩的尖叫聲。

孔懸厭眼角餘光往旁側瞥去。

街的對面,有個舉著傘的白衣女子正看向這邊。他倏忽與她對上視線,本慵懶無趣的眼眸裏瞬時浮現出錯愕之色。

他心下一驚,眼睛不由睜大,其間滿是不可置信。

失控的馬車橫沖疾馳而來,從孔懸厭眼前跑過。

不過一眨眼間,街對面的女子便消失不見。

孔懸厭震驚之色未從臉上褪去,便又恍神不解。是……錯覺麽?

他轉身欲往街對面而去,身子另側突有人抓住了他的手。

那是一只冰涼的手,連指間都泛起絲絲寒意。

孔懸厭怔住,楞楞的、滿眼錯愕回頭。那個舉著傘的白衣女子就這般出現在他眼前。他睜大眼的瞬間,漆黑眼眸隨著心中的震驚而劇烈顫動著。

她亦望著他,那雙水靈漂亮的眸子裏清晰倒映著他的面容。她嘴角微微上揚,臉上是淺淺笑意。

“四師兄。”她輕輕呼喚著他。

他忽然握緊了她的手。

他溫暖的掌心將她冰冷的手緊緊握住。

她笑吟吟看著他,眼底笑意更深了些。

周圍的喧鬧與嘈雜,仿佛在一瞬間消失,街上熱鬧繁華的場景也在剎那間消退不見。

此時他眼中所見,唯有眼前人。他耳邊所聞,只剩下她那帶著些許笑意的輕輕嗓音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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